屋外脚步踏碎了静谧夜晚。徐长明与风信同时止声。须臾，屋外有人轻叩门扉。

“四哥，是我。”

听得是徐袅，徐长明松下口气。他示意风信将门打开，三人见礼，徐袅坐定，那徐长明方才问道：

“说吧，何事？”

徐袅将买粮种种具实说了，这其中自是隐去风絮。

那徐长明听罢，神色如常，只笑道：“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，你派个宫女太监来说与我便罢了，何苦大半夜的非要自己跑一趟。”

“不是大事，但总有干政之嫌……四哥，我当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你受万民供奉，自然想尽些职责，这个四哥知道，你也不必自责。”徐长明温言道，“只是下次若再有这般事，要先说与四哥知道，一切事有哥哥帮你做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我会以四皇子的名义，去信给知府，就说是我要你买粮救民。如此，即便父皇知晓，也不会寻你麻烦。”

“这……会不会太麻烦四哥？”

“皇子履责，原也应当。何况你我祈礼后天降大雨，父皇免于下诏罪己，即便知道些什么，一时间也不会太过生气。”

“只是你作为公主，万不可这般轻率行事。”徐长明抚过公主长发，语重心长道。

“对不起，四哥……”

“好了，哥哥没有怪你。你只消记得，你身后有四哥，万事有四哥担着，这便够了。”

徐袅心中重担放下，连离去的脚步都轻快许多。徐长明未再闭门，只静静看着徐袅身形一寸寸隐入夜色之中。

“主上当真要写信给知府大人？”风信问道。

“当然不会。你派人盯紧湖州知府与江洛于家，只消盯三日。若三日内未上奏疏，立即撤回。”

“……若上了奏疏呢？”

“想办法弄清奏疏内容，若于公主不利，便截下给我。”

“主上！”

“内庭有我们的人，截封无关紧要的疏奏并非难事，你去做便是了。”

“……是，可……那些灾民呢？”

“找两个人，上些手段问一问。若只是因天灾无粮而聚集城门，想来县衙不日便要放粮赈灾，若县中无粮当上报州府，州府无粮会上奏朝廷，这我们不必管。若是某些人有意安排……”

徐长明搁下笔，拇指搓捻过手上墨渍，面无表情，语气平肃。

“杀。”

徐袅方到凤仪宫，皇后娘娘便着急备下她爱吃的茶水果子，又拉过徐袅说个不休。

“……那老二也再不掩饰野心，派人刺杀你三哥，你三哥身边的暗卫得力，把那刺客抓了，谁料老二反咬一口，说是你三哥派人杀他，两人闹得不可开交，你看刚才吃饭的时候，两个人瞪来瞪去，差点用筷子打起架来……”

“哦对，当日你们祭礼遭劫杀，你父皇他们查到竟然有江湖门派参与其中，好像叫什么……孤山派还是什么派，总之他们不要你父皇管。

“你父皇气得够呛，在宫里跳了半日脚，那边刘贵妃与谢昭仪为一块玉佩闹到你父皇面前，两人撕头发扯衣领，一点都没有体统……”

徐袅笑得直不起腰，“然后呢？”

“你父皇气得叫骂，摔了杯子让两人滚出去，又独自在宫里骂了半个多时辰。结果用力过猛，破了音，到现在说话还是鸭子腔调……”

徐袅听罢，捂着肚子大笑起来。

二人尚未说个尽兴，那头嬷嬷眉头蹙起，“娘娘，您和公主皆是后宫中人，说这些……怕是不妥。”

娘娘大咧咧挥挥手，不甚在意。

“虽说公主不得干政，但自生在皇家，哪有不沾染之理。

“且不说祭礼，日后你或以皇家之名游历，或者联姻嫁人，又有哪一样不与朝政相干。”又絮絮叨叨言语些女子不易，哪怕大周允许女子参军，那也有诸多限制，职位升迁难上加难，还要时时受旁人的嘲讽挑衅。

徐袅想到风絮。她扮猪吃虎隐藏实力，如今想来，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