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见两人要吵起来，那风絮赶忙蹲在徐袅腿边，只差给她跪下。

“呃，呃，公主，那个，我做丫鬟真的挺好，我也很喜欢做丫鬟，在暗卫出外勤时也时时扮成丫鬟，旁人扮的丫鬟都没我扮的好，做游侠确是有些引人侧目。”

风絮一连串说了好多个丫鬟，一番话也是发自肺腑，看向徐袅的眼神也格外真诚恳切。

她不想让徐长明觉得她又显眼又不安分。

呜哩哇啦说上许多，翻译成人话是：我不愿意。

多么言简意赅，那么少费口舌。风絮对直抒胸臆的生活心向往之，然则现在她不能这么说。

“我不愿意”，她可以对风华说，可以对悦盈说，甚至可以对罗洪说，但她不能对徐袅说。

既是不能，也是不敢。

她是贵人，是世俗定义下比她高出几阶不止的贵族，在她和徐长明面前，风絮如蝼蚁，她动一动手指便碾死了。

当然，重点是在徐长明面前，而非在徐袅面前。

风絮有些恨自己，这恨很没来头，约莫是恨自己那一瞬间打心眼里认为徐袅无关紧要。

她什么时候能平等地，自由地站在她面前，理直气壮说一声“我不愿意”？

大约在顺利离开隐军，解了身上剧毒之后吧。

那时徐袅呢，嫁作人妇？远赴和亲？无论如何，总有一道围墙如障壁横亘在二人之间。

那便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吧。

心中一只手拨去她对未来之事的幻想。那只无形的手上分明是风絮的处事准则：还行，无所谓，都一样。

“你真的愿意？”徐袅盯紧风絮难得大睁的双眼，似乎想从那里看透风絮心之所想。

“我真的愿意。”风絮没有回避徐袅真挚无双的眼眸。

徐袅垂下眼睫，别过头去，那瞬间的失望落寞却沉重刺在风絮心头。

她心中涌起一股酸涩，这酸涩不知所起，却始终不散。

回到自己房间，那徐袅关门拉窗，一气呵成。

风絮抬手想去帮忙，徐袅一巴掌拍落她的手，弄得风絮哭笑不得。

那厢徐袅忙完，拉过一个小凳坐下，抬手示意风絮也坐。

风絮没动。

徐袅没有勉强。她站起身，扶住风絮双肩，直视她的脸。

刹那间风絮下意识躲开，但最终忍住，任徐袅将双手搭在自己肩头。

“你真的愿意扮作我的侍女？”她很认真地问。

风絮觉得好笑。她抿上唇，将笑咽回肚中。

“皇兄不在，你可说真话。”

风絮低下头，酝酿片刻，抬首直视徐袅殷切的目光，却又是那副不知所谓的嘻嘻笑脸。

“公主似乎认为，做你的侍女很委屈。”

徐袅深深看着她，摇摇头。

“不是做侍女委屈，而是低人一等委屈；尤其是你，会更加觉得委屈。”

“公主这话，似乎有些绝对，以及……过于笃定了些。你怎知我做侍女会委屈？”

徐袅松开握住风絮双肩的手。

“你也不必说这许多。祭礼那晚，你我同在破落屋内，你对我可没有多少敬意。

“那危机时刻，你还能饶有兴味看八卦画册，可见是个人才，也不在乎什么高低贵贱。”

“哦……”风絮忙做出恍然的表情，一拍脑袋，歉然道：“那日是累糊涂了，也没顾好公主，是奴婢一时疏忽。”说着便要下跪。

——什么一个头两条腿，什么并无不同，果然只是说来玩玩，说不定是故意诈我的。

风絮心下一沉，却又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徐长明跟前，表现出丝毫认同徐袅“胡言乱语”的迹象。

徐袅哪能真让她跪下，更何况她本意并非要风絮道歉。

她心中暗暗叫苦，这风絮，也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，怎就不明白自己一番心意？

她忙搀住风絮，心中仍抱有一丝期许，“我是说，你那样很好，是我心中暗卫的样子，我打心眼里喜欢。”

“更何况，那夜我本也惊慌失措，害怕得紧。你那般反而让我安心。”

“……您心中暗卫的样子？”风絮不解，“那……是什么样子？话本里的坚贞不屈，不畏权贵小白花？”

徐袅摇头。她张了张口，复张了张口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述。

风絮静静地看着她。

半晌，徐袅抬眸，“不是话本，也……与暗卫无关。应该说，你是我心中，''人’所应该有的样子。”

“人……该有的样子？”这次风絮是真的困惑，她收起嘻嘻笑面，歪着头，待徐袅解释。

“是，人该有的样子，”徐袅道，她忆起那晚，风絮于雨中举杯；幽微烛光下，她静静读书，火堆映出她山岚般的侧脸。

“没有